轉眼間,我在湖南省邵陽市邵東市火廠坪鎮百龍村擔任黨總支書記助理已有200多天。翻開寫得密密麻麻的工作筆記,洇開的墨跡就像歪歪扭扭的樂符。這些“基層練習曲”,“新來的”與“村里的”、“選調生啊”與“小鄒誒”故事碰撞的音區,讓我漸漸聽懂了三季“鄉土琴”中“信念鍵”“作風鍵”“奮斗鍵”奏響的渾厚低音、溫潤中音、激越高音。
鄒仕亮(右)走訪結對幫扶對象 受訪者 供圖
初入基層,村民口中跳躍的方言聲使我茫然無措。在第一次主題黨日活動上,精心準備的宣講稿剛念完兩段,就看見前排幾位老黨員掏出老花鏡又放下——后來才知道,他們不是要看材料,而是用鏡腿在材料上畫圈,那是村里人標記“聽不懂”的特殊符號。從那天起,手機成了我的方言翻譯機,將“小伙子”轉譯成“伢子嘎”,把“田野”標注成“甜哩”。在兩個月后村民懇談會上,當我用蹩腳且生澀的方言說出“大家要及時交醫保”時,一位村民突然接話:“小鄒,這個醫保怎么個繳費?”滿屋子響起此起彼伏的“啊誒”聲。在這些“啊誒”聲中,我明白了“窮且益堅”的真諦——基層不是語言關的試煉場,而是信念塔的筑基臺。如今那些被反復淬煉的方言錄音仍在手機中,每當星斗低垂,總能在學習方言的晨昏里,聽見初心與鄉音的和鳴。
作風不是表格里的數據,而是走村串戶、胼手胝足中的滿臉笑容。再次打開結對幫扶手冊,第六頁皺巴巴的茶漬印子,記錄著我與申大爺從生分到交心的故事。第一次來到申大爺家時,他倚門而立。我舉著幫扶手冊還沒說完開場白,他就擺擺手:“莫搞形式主義咯。”當十幾次走訪化作具體的幫扶措施——醫療費用減免、申請低保等,申大爺戒備的眼神終于融解成雙手緊握時的顫音:“這個紅本本還真是跟救命符一樣。”“絕知此事要躬行”在此刻具象為手冊上層層疊疊的折痕,仍在續寫著“最后一公里”的抒情慢板。
山火那日,我跟村干部都拿著打火鞭、背起40斤重的水箱沖進火場,濃煙里飄蕩著草木灰,火星子像煙花似的往人身上蹦。一名村干部大聲吼道:“跟緊咯,火場吞人啊!”我們十多人排成鋸齒形往火線上壓,不斷用打火鞭和水箱槍去撲滅烈焰,大家都清楚身后的百畝茶園是村民過日子的“錢匣子”。五個鐘頭下來,衣服被荊棘撕成布條,鞋底烙著滾燙大地的印記。在準備撤退時,不知誰停下了腳步,大家齊刷刷扭頭望向山頂,漆黑的夜里只有漫天星光,“保住了!”那些被煙灰糊得只剩眼白在閃的臉龐上都綻開了笑臉。而今山頭盎綠的蕨苔已漫過火痕,那只被熏黑的打火鞭仍立在村部,這時刻提醒我:攻堅的硬度,是青春在淬火中鍛造的勛章。